梵音观音海潮音

2012年5月17日星期四

人民不再恐惧,轮到政府恐惧


当人民不再恐惧
何智强
2012年5月17日 下午5点14分
人在现场

4月27日傍晚6点多,我和太太两人坐上一位家长的顺风车到邻近的火车站,准备到吉隆坡过夜,参加第二天的黄绿大集会。这位家长住仁嘉隆,他和朋友成功号召40多位当地民众,得到热心人士的赞助,租了一辆巴士免费载送他们到吉隆坡参加集会。

我趁机问他:你们的巴士司机没受到阻扰啊?他满怀信心说没有问题。前一天,我妹妹打电话给我,说她在甘马挽的朋友本来也租了巴士,相信是受到有关方面的压力,司机最后一刻打退堂鼓,和关丹其他的巴士遭遇同样的命运。这些抗议莱纳斯稀土厂的东海岸朋友被迫改乘私家车出发。我妹妹原本没打算出席,一气之下也决定和我们一样,提前一天和朋友在吉隆坡回合。

我有点为仁嘉隆的朋友担心。只能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能顺利成行。

要第一次经历民主犀利

去年的709,由于顾虑太多,我没有出席,事后感到很遗憾。想起20年前在台湾留学,我和罗志昌、张济作等一群大马同学搞旅台同学会总会,当时的民主浪潮席卷整个台湾,给我们这些在马哈迪威权统治长大的年轻学子很大的启发。大家经常聚在一起聊大马的政局,羡慕台湾人之余,也期盼有一天民主之花能在祖国盛开。

毕业回国后,我知道自己的个性不适合以政治为业,于是投入教育界,期间国内经历了烈火莫熄到308的剧变,我一直保持高度的关心。错过了709,我告诉自己要找回当年心系祖国,推动民主改革的激情,下次一定要站出来。老婆对我的决定非常支持,甚至愿意陪我走一趟。我的老师中有四位也做好准备,第一次要和大家一起经历一场民主的洗礼。

加入佛教徒网络齐上街

很多的迹象告诉我,这一次会很不一样,我也预估人数应该会超过10万。我依照网上的讯息做足了准备,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心中的焦虑还是免不了,尤其是带着太太还有一班同事,要是集会中发生镇压,可就不好玩了。

我通过孙开汶师兄的介绍,加入以佛教徒名义出席的“Buddist for Bersih 3.0”网络,然后再推荐我的老师们加入。这个网络由开汶师兄、妙赞法师和廖国民师兄等人发起,打出”为安宁、公正及和和平静坐“来支持Bersih的选举改革诉求。我知道妙赞法师出席过709,有不少经验,加上有继程法师等其他出家人也会出席,我想,跟着他们总会比较安全吧!难道警察的催泪弹和水炮车会冲着宗教领袖来不成?

好几间酒店都宣告客满

火车走到一半,另一位老师打电话来:听说你会参加黄绿大集会,我的儿子也想去,我们都不能去,能不能让他跟着你们?好样的,这位小伙子才18岁吔!我赶紧让她联络另一位明天出发的家长帮忙,建议带着他和其他老师一同出发。我感觉自己选择加入佛教徒网络的决定是正确的。

很顺利的到吉隆坡站下车,我们步行到茨厂街吃了福建面晚餐,便入住事前预订的China Town 2 Hotel。我从订房的网站上就知道附近的好几间酒店都已客满,这种不寻常的情况似乎印证了我的预估。晚上8点多,我们到苏丹街的菩提工作坊参加那里的428讲座会,顺便领取我的黄衣。

以慈悲观静坐传达诉求

菩提工作坊是佛教徒网络参加者的集合地点。出席讲座会的人不是很多,我见到开汶师兄在录像拍照,国民师兄坐在正中,谈到关于以佛教徒名义参加Bersih 的静坐抗议,许多人有很不同的看法。

国民师兄说话的语气,坚定中带幽默,他强调,佛教向来给社会大众的印象是不问世事、不参与社会改革,这次我们就是刻意要标榜“佛教徒”,来改变外界对佛教的刻板认知。佛教徒同时也是我国的公民,关心国家、推动民主政治是公民的责任,上街静坐,抗议选举不公,是爱国爱民的表现,并不违背佛陀的教导。坦白说,我对佛教的教义认识不多,但是他的道理我是非常认同的。

分享时有人问道,同样是参加Bersih3.0,我们这群和其他的人又有何不同呢?国民师兄回应,虽然别人可以有他们一贯的表达方式,如高喊口号,但是我们可以用平静安宁方式来凸显我们的修持,不喊口号,不挥动拳头,不要过激的举动。平静可以是很强大的力量。我们将以慈悲观静坐,传达我们的爱和慈悲给所有参与者,还有我们要求改革的政府当局。

街头即最好的修行场所

这可不是简单的任务!面对强大的执政集团,面对数不尽的不公不义,我们很容易就对一些政治人物起嗔恨心,要告诉自己对他们慈悲,从心出发传达爱,过得了自己这关吗?我想,明天的吉隆坡街头,就是我们最好的修行场所吧!

领了黄衣,我们到金莲记和妹妹以及东海岸的朋友会合。刚好净选盟委员黄进发也在那里,他还指点他们一旦被逮捕要如何应付。我听过几次进发的演讲,最让我感动的是一个709的录像片段,当时他双手持一面国旗,闯过要逮捕他的警察,同时喊道:我爱马来西亚,你不可以逮捕我!

这是我和进发第一次握手。我很高兴这次的巧遇,没想到后来大集会结束后,进发取车回家程中竟然遭到四个警察毒打,还被逮捕。警察的这种暴力行径分明是针对他所作的报复。真教人难过。

和东海岸的朋友们一番高谈阔论后,我们回到酒店,两位年轻人也走了进来,和我们打了个眼色,还报以神秘的微笑。我们同样回以微笑,他们笑着低声说:你知我知就好。刹那间大家心有灵犀一点通,感觉真是奇妙。

见人潮汹涌就急要出发

第二天早上8点多,另一班朋友传短讯来说已经顺利到达茨厂街,正在用早餐。我们下楼准备过去会合,天啊!怎么这么多黄衣人?走到茨厂街和苏丹街路口,人群已经在苏丹街集合,除了黄衣,还有青衣,以及各种诉求装扮和布条。显然大家心中毫不畏惧,带着热诚和积极正面的心态到来参加集会。9点多,老师们也都到了,这两条远近驰名的街道也涌现大量的人潮。人群再也按奈不住,开始喊口号,挥舞旗杆,展示布条,集体拍照,Bersih Bersih! Hidup Hidup! 声音此起彼落。我拿着相机,穿梭在人群中四处拍照,有人神情严肃,也不少人笑容满面,仿佛一场民主嘉年华正要开始。

直升机开始开空中盘旋,警车和警察也出现在人镜白话剧社前的马路驻守。尽管气氛如此热烈,警察只是在旁观察,没有干涉。我和太太说,看来这次警方相当克制,应对策略应该比709温和些。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太乐观了。

看看集合时间快到,我们赶紧回到酒店,换好衣服,打包行李暂时寄放到服务处。走到菩提工作坊楼下,伙伴们都到了,有的脸上不知何时印上Bersih的字,有的手上拿着黄色的气球,原来他们之前也四处看热闹,大家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好不兴奋。

中午时分,苏丹街上几乎挤满了人群,我也有点急了,再不出发,待会儿不是连走都走不动?一位菩提的朋友指示我可以上楼集合了。我察觉自己的情绪有点紧张,赶紧上了楼,礼了佛,才稍微平缓下来。原来师父们已经在楼上,陪同前来集会的朋友一起听取简报。由于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菩提的师兄们考虑非常周到,除了详细了说明游行时的原则及注意事项,还发给每人一条黄色布条,系在手上作识别,避免人太多容易走散。另外又给一小包盐(遇催泪弹可以含在嘴里),棉花和两个耳塞(听说警方可能会用高频声波驱散人群)。接过这些东西时突然有点伤感,心里期盼它们都不会派上用场。

黄布条变人海中的明灯

中午一点的太阳又红又火,菩提给了每人一瓶矿泉水,真是感恩!其实早上苏丹街上已经有一辆车在派送免费水,大概是热心人士赞助的吧!到了楼下,发现路上的人群已经出发了,我们赶紧跟着大队,由菩提师兄和师父们打头阵,开始我们的Bersih长征。

沿着敦李孝式路,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有新的人加入大队,口号声不断,一时之间,我们这个约一百人的小队几乎淹没在人海中。尽管如此,人们的秩序还是很好,没有人趁机捣乱,没有推挤,也没有满地垃圾。人们也有说有笑,更多的是举起手机和相机拍摄,留下记录。虽然我们没有喊口号、没有出位的举动,好几次街道两旁围观的人见到我们,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很是意外。显然是因为四位出家人的出现,引起大家的敬佩。开汶师兄不时举起系上黄布条的手引导伙伴们,大家也举起手响应,而黄布条就变成我们在浩瀚人海中的明灯。

我无法想象到底有多少人走上街头,单单是从苏丹街出发这批群众,已经望不到尽头。我想至少超过一两万人吧!而苏丹街只是六个集合地点之一,如果真的有十万人,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大型的集会了。一眼望去以年轻人居多,中年人、老年人、也有父母带着孩子。这么多人不辞劳苦,顶着大太阳出来参加,我想,这个国家的危机真的是迫在眉睫,政府再也不能一意孤行,违抗民意了。

下午1点40分左右,到达律师公会大厦和汇丰银行的Leboh Pasar Besah,大队完全不能动弹,这是预料中的,因为当局一早封锁了独立广场及周围的马路。我们遵照指示在路中间坐了下来,远远地只看到独立广场那幅旗杆和国旗。打个电话问我妹妹那里的情况,很奇怪地无论怎么打都不通。有人带领喊口号,期间有两次救护车开来,大家很快就让出空间给车通过。突然有人带头唱起国歌,原本坐下的群众纷纷站起来肃立齐唱。这样的场面怎不教人感动?大家都是一群爱好和平、热爱国家的公民啊!总警长在事后竟然说428不是和平集会,而是暴民街头骚乱,怎么不伤透老百姓的心?

占美清真寺处传有紧张

这时后面传话来说,我们将会在原地静坐到四点钟。才两点多而已,我心里期盼前线的领袖可以尽快谈判成功,让人民如愿进入独立广场。直觉告诉我,群众恐怕不容易坚持到四点,前方又没有领袖带动,好不容易集结的力量很容易就会涣散。啊,我顿时明白为何当局要封锁广场了。果然不到两点半,人群逐渐散开,原本拥挤的道路一时腾出好大的空间来。菩提的师兄立即指挥我们到路旁的安全岛坐下,和师父们继续静坐。

一会儿有人招呼大家转移阵地,从马来亚银行过去和占美清真寺那里的人会合。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随时,师兄过来通知:由于前方的情况有些紧张,大家一起掉头回到菩提门口继续静坐吧!心里有点不甘心,原订要从两点坐到四点嘛,怎么这么快就收场了?然而不安的念头立即闪过脑际,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跟大家一同回去吧!

人民不再恐惧,轮到政府恐惧

大约下午2点50分回到菩提,妙赞法师和开汶师兄等做了简短的交流,消息说:净选盟刚刚表示集会空前成功,宣布群众解散。就这样,没有水炮车,没有催泪弹,我们结束了这次的大集会。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和平、这么顺利就结束了。而三点以后到傍晚七点发生的一连串暴力流血事件,是我们后来去用餐时,通过朋友的短讯和网络的消息才知道的。

原本感觉很美好的一次集会经验,最终免不了留下遗憾。遗憾没能进入独立广场,只能遥望广场的旗杆;遗憾后来的暴力事件,许多人因此受伤,为集会留下污点。我想,这次之所以有如此严重的事故,包括催泪弹直射群众、多个警察殴打集会者、攻击媒体记者等,应该是警员在值勤时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人只有在极度恐惧中,才会对自己的同胞如此暴力。我想不只是警察,包括当权的政客以及整个执政集团,应该也是处在恐惧之中。尽管恐惧绝对不是对人民使用暴力的藉口。

没错,当人民不再恐惧时,当人民对滥权腐败的政权不再害怕时,当一般老百姓无惧上街表达诉求时,就是政府你应该感到恐惧的时候了。

2012年5月16日星期三

绝望的人民




绝望的人民




莱纳斯来马设厂一事,马来西亚人民在利用了各种管道都无法让政府改变主意后,他们前往澳洲驻吉隆坡最高专员署提呈备忘录,希望澳洲政府阻止来自该国的稀土公司来马祸害人民。

国光石化厂来马设厂一事,马来西亚人民直接就利用网络的方便,上书给台湾总统马英九,表达我国人民不欢迎国光石化厂的立场。

我想人民不会不知道,澳洲和台湾政府,在这件事上根本就是爱莫能助——因为他们只需对自己的子民负责,何须对马来西亚人民负责来着?莱纳斯的股东们、国光石化厂的股东们都是他们的子民,只要这两间毒厂没开在自家地方,开在哪里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必须对其他地区负责任的,是当地的政府,而不是他们。

就好比说,邻居养了一只狗,这只狗的大便奇臭无比,邻居家人都反对狗儿在家里大便。在没有办法之下,邻居私底下塞了钱给我们家佣人,让他开门给狗儿进来大便。我们不炒掉自家的佣人,反倒去邻居家投诉,希望他们不要让狗儿来我们家大便,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可是,为什么人民明知道澳洲政府和台湾政府根本不会为我们做些什么,他们还要去上书、去投诉呢?

那是因为他们对我们的政府感到绝望啊!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政府根本不会听取民意,还能怎样来表达心声呢?只能寄望别人的政府能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可以施舍给我们。

为什么我们会被自己聘请的佣人欺凌到这种地步?老实说,我根本不稀罕,也不认为澳洲和台湾会替我们做些什么。自古以来,想要捍卫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权益,只有自己站起来斗争,才办得到,别人能帮我们什么?我们最大的问题,不是下情不能上达,而是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一边说着要公平、要干净,另一边却担忧着自己表态的话,会不会饭碗不保、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如果不是烧到自己的话,还是别太出位吧,多看点新闻、集会时出现、大选时投票,那就够了吧?

带着这样的侥幸心态,我们能走多远?那不是斗争,只是自high啊!我们已经到了非斗争不可的地步了——毒厂一间一间地建起来了、国库几百亿几百亿地被掏空了、人民一大批一大批地被荼毒了、反贪会是假的、选委会是假的、警察沦陷了、军人即将沦陷了、外劳变成合法国民了……我们还自以为我们还在太平盛世吗?难道这样也不足以让我们拥有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吗?

428之前,我很庆幸爸爸没有打电话来“关心”。没想到第二天,爸爸的电话就来了,劈头就是一句:“昨天的示威你没有去吧?”我是没有出席,因为我在直播室,但我气不过,还是嘴硬地说:“我有去!”爸爸问:“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你现在是要搞这些事吗?”我说:“难道你认为警察打人是对的?难道你觉得现在的政府做的事情是对的?”爸爸说:“所以你认为你搞这些事情,万一有什么事情,让你的父母为你担心的话,你很孝顺啦?”我几乎要哭了,说:“爸,我就是不愿意让我的孩子去做这些事情,我才去做!你有为我做过什么吗?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我才要去做,连你的份一起做!如果我也不做,我的孩子怎么办?他们面对的,将会是比我现在面对的更危险的处境啊!”爸爸说不过我,只好转了话题,然后挂电话了。

我们都不是身穿盔甲的士兵,我们都是平民百姓,我们都有家人、有朋友、有工作,我们同样需要赚钱生活、照顾家人,但凭什么有些人可以抱着手臂站在安全岛喊两声“加油”,就自以为已经尽了人民的责任,而另一些人则必须牺牲自己带头冲锋陷阵?

我们根本还没尽全力,所以别嘲笑那些天真的期望澳洲、台湾政府插手的绝望的人民。我们想到的道理,他们也想得到的——在嘲笑他们之前,请想想,真正让他们绝望到病急乱投医的,是政府,还是我们这些豁不出去的人民

2012年5月9日星期三

为何大马人民可以在台湾人民的自由广场集会,却不能在自己的独立广场集会呢?@大红花革命




文:官世峰

仅距3200公里,两次的经历正是天壤之别:709,眼前的吉隆坡是一场大镇压,弥漫着浓浓的催泪瓦斯;428,呼吸台北的自由空气,只有催泪的乡愁被唤起。

428这一天,走上街头改写历史的大马同胞超逾十万人,感到害怕颤抖的执政联盟国阵与警方连忙出动更暴力、更狡猾、更无耻的手段,图谋搞砸这股迅速崛起中的人民力量。

身在马来西亚的朋友,他们的奋斗、努力、勇气都让我直起鸡皮疙瘩地感动起来,他们成了全球大马人民的榜样,让海外的同胞不再甘于成为一名旁观者。这一回,身处各国的马来西亚人民形成了“日不落黄绿潮”,全球有超过80多个城市响应了428黄绿大集会3.0。

反映两国当权者心态差异

有别于祖国的情境,台北黄绿集会3.0在中正纪念堂自由广场一路无阻地进行,700名大马游子现场高唱自己的国歌,我不禁在想:为何大马人民可以在台湾人民的自由广场集会,却不能在自己的独立广场集会呢?

吉隆坡独立广场和台北自由广场,两者皆是位于首都繁华的市中心,也是吸引观光客的旅游胜地,更具有重大的国家历史与文化内涵,不同的只是两国当权者的心态。

华视428集会报道掀质疑

全世界都在关注马来西亚,华视新闻给黄绿大集会3.0的报导下了“‘茉莉花革命’延烧!马国示威冲突”的标题,内容更充斥不实,以及凸显警民冲突的部分。诚如季特林(Todd Gitlin)曾在《新左派运动的媒介镜像》(The Whole World is Watching: Mass Media in the Making & Unmaking of the New Left)所言,媒体常使用琐碎化(trivialization)和两极化(polarization)等等的框架机制(framing devices)再现一场社会运动,致使运动本身的宗旨与诉求失焦。

基于台湾商业挂帅的媒体环境,以及新闻工作者薄弱的国际观,华视难免会为了满脑子的收视率,以致新闻专业备受质疑。不过,相较于马来西亚国内的主流媒体,华视仅是一条小丑鱼。

大马主流媒体自我审查

我国的主流媒体为讨好“权”与“钱”这两大势力,习以为常地自我审查,有关民主运动的新闻报导少不了恶意扭曲和偏颇官方的腔调。透过主流媒体看到的428黄绿大集会3.0,还是一连串的流水账报导,偏偏缺乏的就是净选盟和绿色盛会相关诉求的深度分析及讨论,人们无法从中更进一步洞见国家与社会现有结构性问题的症结。

华视在大马旅台生联署施压下,承认把黄绿大集会3.0比喻为“茉莉花革命”确实不妥,对此深表歉意。不过,再三反复想一想,黄绿大集会3.0与“茉莉花革命”真的不能相提并论吗?

或是我们的“大红花革命”

虽说诉求有所不同,但黄绿大集会3.0与“茉莉花革命”共同的关键其实是人民力量的崛起,无论是“争取选举改革”或“推翻政府”,其重要的意义在于普罗大众打破思想牢笼,寻求改变现有的体制,挑战长期的霸权和主流意识形态。马来西亚近年来的这一波民主潮流,成功让更多的学生、劳工、女性、同志纷纷自发地组织起来,向国阵贯彻逾半世纪的意识形态提出反抗与诉求。

体制的失灵、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失效、信息封锁的突破、庶民的抬头……马来西亚一系列民主运动与阿拉伯之春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对我而言,我只求焕然一新的马来西亚,或许这是属于我们大马人民自己的“大红花革命”。是的,写到本文末段我又不禁想家了。

注:作者为台北黄绿集会3.0联合策划人之一,现就读世新大学新闻学系。

2012年5月7日星期一

当着我们的面前打人   ——律师观察员手记



人在现场

错过了去年的709 bersih2.0,无法展示人民力量,不能参与大马历史的政改,心中难免感叹和遗憾.。这一次,428 我难掩心中本能的冲动,身体力行参与bersih 3.0的盛会。而且这一次不仅是bersih 3.0,反稀土也插上一脚,黄绿大联盟,相互争辉。

在这次黄绿和平集会,我要扮演怎样的角色,几番思量,我报名成为律师公会的观察员,观察这次的集会,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功能,成为警民的桥梁。观察员的目的,旁观这两者之间,孰是孰非,有没有逾越界限。如果是人民的错,记录下来;如果是警察和镇暴部队的错,也记录在案。

星期六凌晨,收拾包袱,没有任何的装备之下(没有面具,粗盐等等),因为原以为警员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应该有所节制,和友人驱车前去吉隆坡。在Sri Petaling友人的家,小睡一会,早上8点就乘搭电动火车,前往双峰塔。我是负责双峰塔绿色反稀土的观察员之一。

黄衣绿衫呐喊拉布条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华裔子弟,黄衣绿衫,仿佛一朵朵,盛放的花蕾,迎接美好的未来。来到双峰塔,我也仿佛置身嘉年华会,各方呐喊,举旗,拉布条,各显神通。

而我,十点多,在烈阳下,穿着大衣,披上律师公会的名卡,拖着我的行李,站在警员们的身后,也蓄势待发,也庆幸各造都很有秩序和纪律,没有逾越雷池半步。警员们只是冷眼旁观这一次的“嘉年华”。

我也鸡婆问警员,这里双峰塔有没有镇暴部队驻守,他说没有。

随后上午11点半,集会群众起动前往独立广场。一路上,群众打气呼喊,也得到游客们的鼓励,以及驾车人士鸣笛支持。到达占美清真寺地铁站时,已经人山人海,似乎无法前去独立广场。

因为人群拥挤,我也和其他律师们脱队。

见餐厅老板眉开眼笑

后来我在人群中攒动,前来到独立广场禁区前。路障和铁丝网后是铁汉警员,警员后是镇暴部队,还有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人群黄绿,不分你我,有的摇旗呐喊,有的静坐,各出花招,盛装大游行,多过和平大集会。

陆续前来的民联领袖包括卡巴星、蔡添强、安华,以及净选盟主席安美嘉,把集会推向高潮。那时我也因为手机,没有电,肚子也咕咕叫,去不远处的Mamak店用餐,也顺便为手机充电。

只见餐厅老板眉开眼笑,因为餐厅内黄绿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我也找到位子,安顿自己。许多人因为我是观察员的关系,也对我赞赏有加,突然觉得人生变得很有意义。

一阵轻烟飘进餐厅内

在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高谈阔论时,餐厅内突然一阵轻烟来袭,起初不以为意,怎知味道越来越呛鼻,眼泪和鼻涕不听使唤的飚出,马上拿出手帕,赶紧叫1名马来同胞用水蘸上,然后掩鼻,大家有秩序的鱼贯走出餐厅。

那一刻,天旋地转,终于尝到人生第一次催泪弹。

走出餐厅的时候,只见惊慌的人群,四处钻动,大家都尝到催泪弹的威力。也看到大家不分彼此,分享粗盐和矿泉水。我也随着人群往占美清真寺方向走去。

突然一阵骚动,后方出现警察和镇暴部队,一声声“anjing, anjing”,不绝于耳,也目睹他们在追逐要解散的人群。

聋哑人士投诉遭毒打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我和一名女性律师,前往和这些执法人员谈判,协助人群,一个个从他们身边经过。不过,一些执法人员却随意殴打民众,又追又打,只因为他们用相机拍摄执法过程。其中一个聋哑人士也惨遭毒打,浑身颤抖来到我们面前诉苦,我们都记录在案。无奈执法人员,没有编号在身,在投诉方面也遇到瓶颈。因此,照片和录影是最好的证据,它们是揪出执法人员滥权和暴行的最佳铁证。

疏散人群后,一路走回,律师公会总部的所在地。在律师公会建筑物,透过窗外,零星的殴斗场面,水炮和催泪弹,一幕幕,使原本的嘉年华会,变成血腥暴力场面。

漠视观察员继续打人

律师们对这次执法人员的过度暴力,颇有怨言,而且一些无视我们的存在,当着我们面前殴打手无寸铁的民众。

后来据悉一些民众被困在占美清真寺轻快铁里头,几乎所有的律师团涌去那边,还也见到蔡锐明也在和警方谈判。我们也在旁扮演沟通的角色。后来,谈判成功,执法人员也终于退去。但是还是看到顽固的群众就是不愿散去,后果自负。

傍晚6点钟,我拖着疲累的身躯,踏上归途。午夜梦回,民主在黎明不远处。

注:作者周本兴是一名律师,428当天,担任律师公会志愿观察员。

2012年5月3日星期四

晕厥者如猎物般被扛走@说好的“干净”还有多远?




人在现场

428当天,我被调派到净选盟6个集合点之一的国家清真寺(Masjid Negara)去进行摄影采访。而据消息指出,这个集合点是几位民联重量级领袖的聚集点之一。由于独立广场已被严密封锁,我只好从占美清真寺轻快特站,绕道国会路和京那巴鲁路,步行到国家清真寺去。由于这两条路段都已被封锁,平时繁忙的道路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早上10点15分抵达时,这个集合点已聚集了上千的黄衣集会者,其中以巫裔居多。集会者者激昂地唱国家,不断的高喊“Bersih, Bersih”、“Hancur BN”及“Hidup Rakyat”等口号。少数穿着绿色盛会青衣的支持者则高喊“Stop Lynas, Save Malaysia”口号。每当警车或警方卡车途径时,民众都会发出呼叫及嘘声表示不满。

一些重量级领袖随后陆续到来,如伊斯兰党署理主席末沙布 、前旅游部长阿都卡迪、行动党国会领袖林吉祥。

净选盟主席安美嘉现身时,立即掀起了一股轰动。惟她只是途径,立即进入旧火车站前往中央艺术坊并未逗留。较后,公正党实权领袖安华及该党主席旺阿兹的莅临,让集会者情绪沸腾到最高点,支持者不断高喊“烈火莫熄”口号迎接。附近驻守的警员立即筑起了人墙,严守岗位,防止群众前往不远处的独立广场,场面一度差点失控。

伊斯兰党主席哈迪阿旺在示威游行开始前及时赶到。

万人上街场面十分壮观

约下午1点50分,在伊党志工团带领下,现场约1万名的集会者开始迈步,朝独立广场出发。驻守警员再次严阵以待,筑起人墙防止集会者前往独立广场。但集会者却出其不意的改变游行路线,不与警员正面交锋,反方向从旧火车站出发,绕道往独立广场前进。

1万人的人潮走在街上的壮观场面,并非笔墨能形容。万人高喊口号的声浪更是响彻云霄。

身为摄影记者的我,为了摄取美丽的画面呈现给观众,必须得穿梭在人群之中,摄下群众参与集会兴奋的面容;必须爬上高处的天桥及人行天桥,拍下万人游行的壮观场面。

而在中央艺术坊轻快铁站附近的人行天桥上,却让我遇见了已经开始静坐抗议的净选盟联合主席沙末赛益。沙末赛益的出现吸引了很多目光,很多支持者更是争相与他握手、拍照及问好。而附近的商店更是门庭若市,收银机叮铃声不断。

前往茨厂街途中,我还看见两位仁兄在路旁拿着垃圾袋,一直高声呼吁民众要把垃圾丢进袋子内,要真正的“干净”。

马来亚银行的忧新记忆

约下午2点15分,我随人潮终于来到了富都车站附近的马来亚银行大厦外。这里是709集会镇暴队驱散人群的重头地点之一。我依稀记得在709时,我在马来亚银行大厦外遭受到催泪弹的烟熏而第一次尝到催泪弹的痛苦。那个时候,有几位民众过来慰问我的状况,更有人端出手上的盐巴要我吞服。

在我逃离烟雾的途中,更是目睹了一些民众受到了催泪弹的影响,而躺在路旁默默的承受痛苦,有些人更是停下脚步来把这些人抬到安全的地方去,这些人并不分种族,互相帮助,互相保护。我也看见人群为了逃离警方的逮捕,而不顾危险从高处跳下以自保。还有水泡车不断的向民众射水驱散,但只要射水停下,民众依然高昂的继续往镇保队前进,那群众的力量让我深深的感动。

然而,这一次,就在同样的地方,我却看见了一片黄绿潮,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人潮。这一幕或许是我这一生从未见过的壮观场面。我以为我在709所看见的壮观场面已是我在媒体生涯里的极限,却没想到这次的场面更甚。那种群众亢奋的情绪已经到达极限,仿佛万人嘉年华般。

而我也很幸运的,在云云万人潮中,让我遇见了一位多年不见的学姐,两人相见甚欢,互相慰问近况,为她与伴侣同行第一次出席此盛会而感到感动。

人潮带喜悦和希望迈进

和学姐道别后,人潮开始往独立广场方向移动,我也为了继续拍摄工作而融入人潮中随着移动。人潮依然不停的高喊“Bersih,bersih”,”hidup rakyat”的口号,由于敦霹雳路两旁都是建筑物,人潮的口号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更让口号如雷贯耳。

每一个人都带着喜悦及充满希望的心情,不分肤色,不分种族,不分你我,都为了诉求干净的选举制度,绿色的国家以及宣泄对贪腐的不满。一路上,有人不停的拿出相机摄下这历史的一刻,有几位艺术家更是做一些音乐表演,有人高举自制的字卡及逗趣的照片来表现自己对一些领袖及国家的不满。

虽然口号声不断,但我依然可以听见身边一些人的谈话。其中一幕比较有取的,是两位老伯的谈话。“我已经61岁了,我已经不想被我们的政府骗下去”,“我也60岁了,我想要一个干净的政府”,“如果我不来的话,我对不起我的下一代……”

人潮拥挤难以快速撤离

下午3点51分,当我走到麦当劳快餐店的附近时,人潮突然停下,不再前进。此时,我依稀听见有人高喊“Undur, undur”,人群突然掉头往反方向走,一些民众更是赶忙带上口罩及围起毛巾。我也看见一从前方撤退来的民众,眼睛红肿、流鼻水及咳嗽,原来镇暴队已经在Masjid Jamek LRT附近发射催泪弹。

我也急忙拿出毛巾包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巴自我保护。群众开始慌张往回走,有人牵着伴侣的手,有人牵起孩子的手,想要突破重围。但是由于人潮过于拥挤,群众的行动非常缓慢。

我逆着人潮往镇暴队的方向前进,镇暴队已经一字排开在华侨银行附近严守把关,然后不停的发射催泪弹驱散人群。虽然大部分人往后疏散,但也有一些勇敢的集会者依然往镇暴队前进,把催泪弹踢开,甚至捡起催泪弹往镇暴队丢回去。有些成功的把催泪弹丢向镇暴队员,但失败的却把催泪弹踢进了车站及砸中了路边的垃圾桶,导致垃圾桶倒下而垃圾布满地,场面甚是狼狈。

“你以为这是以色列?”

有集会者因为被催泪弹的烟呛着,需要几位其他集会者抬到旁边的五角基去,然后有人就急忙赶过来让他喝水及吃盐巴。有些集会者因为受到催泪弹的痛苦,而破口大骂镇暴队“笨蛋,你以为这里是以色列啊?”当中,我更目睹一位年约30的集会者因为催泪弹的影响而严重的呼吸苦难,一些集会者就赶忙用手上的自制卡片、布条及衣服为这位集会者扇风,然后阻止其他集会者围着以让他有更新鲜的空气,大家也高声的呼唤医疗队到来为这名集会者治疗。

我为了可以拍摄到更好的画面,必须更靠近镇暴队,结果也遭受了几次催泪弹的影响,在我逃跑后有人向我提供盐巴及水,也有人慰问我是否安好,这个情形就像709集会历史重演一样重现在我面前。

此外,虽然有人阻止,我也目睹了一些集会者把水瓶砸向经过的警察卡车。

集会者围殴而头破血流

对抗了一段时间,镇暴队还是成功的把人群往后驱散。而穿着深蓝色的警察也开始逮捕集会者,有如猫追老鼠一样,你追我逃,有些集会者因此而被逮捕。但是一些群众依然情绪高亢不愿离开。

下午5点36分,镇暴队及突然往独立广场撤退,然后由警察严守把关。而那些情绪高亢的集会者就往独立广场前进,以示对抗成功。但当这些集会者来到了独立广场附近时,警方突然展开了多次的逮捕。而多名集会者因为被警察围殴而头破血流,而这些受伤的集会者在被带到独立广场的途中,更被其他的同僚举脚踢及赏巴掌。

一名律师公会的律师看见这种情形时,尝试上前阻止,却遭受其他警察辱骂,而多名警察更是围着几位律师代表,有些警察更是用污秽的语言来辱骂女性律师,然后被驱逐独立广场。

按喇叭骑士被拉下围殴

大约傍晚6点钟,大批警员横在路中央而导致交通阻塞,最后警员移动到路旁,让车辆驶入国会路。而这些车辆及单车经过的时候,一些警察更是向载有穿着黄色衣服的集会者的汽车抛掷水瓶。其中一辆载着乘客的单车更因为向警察按喇叭,而硬生生的被多名警察从单车拉下围殴。

除此之外,我也目睹一名记者差点被警察逮捕及殴打,但这位摄影记者来得及出示记者证而逃过一劫。而我因为举起我的摄影机尝试拍摄这些暴力对待的画面而多次被警察警告及阻止拍摄。由于多名摄影记者遭到拳打脚踢及逮捕,其他记者也像我一样的遭受到警告,都只能站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的目睹警察的暴力对待,深怕自己遭受到同样的命运。而多名记者都不敢到附近的占美清真寺轻快铁车站离开,只能在独立广场静待。

晕厥者如猎物般被扛走

傍晚6点45分,数百名警察在几分钟的精神喊话之后,往东姑阿都拉曼路及敦霹雳路展开最后一轮的逮捕,多名依然滞留的集会者遭更严重的暴力对待。多名集会者流着血被带到独立广场,途中也遭受到一些警察脚踢、赏巴掌及嘲笑辱骂。有一名身材微胖的集会者被殴打及脱掉身上的黄色净选盟衣服,赤裸上身被带到独立广场途中,被在场的警察嘲笑像猪。

更骇人的是,被打得神志不清的集会者,有如猎物般被四名警员扛到独立广场。被放下后之后,一群警察围着他怒吼“不要假装了,起来!”这一轮的逮捕行动,逮捕了多名集会者,而多名被逮捕者都难逃血光之灾。

说好的“干净”还有多远?

此后,人群也渐渐疏散,警察的逮捕行动也缓慢下来。大约7点30分,我和另一位记者同事走到占美清真寺站,搭轻快特返回公司进行剪辑工作。沿途看见,路旁散满垃圾、破碎的衣服及鞋子的残局。

428净选盟集会经验,比起709集会更是不愉快。由于处在人群的另一方,我并没有目睹之后在网上观看到的那些悲惨的事件。但是让我真正感动的是民众共同的力量,出席的人数远远超过709集会时所见的,大家都为了自己的国家而走上街。

然而让我感到愤怒的,是目睹了警察的暴力。当你看见这一班警察有如饿狼般冲出去把猎物打得遍体鳞伤,被捉回来之后再让同类赏多几巴、踢多几脚,你才会明白其实这个政府要改革的,并不是人或系统,而是这一班人的文化及思想,否则不论我们如何要求去除多少的法令,改革依然是事倍功半,荆棘坎坷,困难重重。

媒体工作人员遭受到恐吓、殴打、逮捕甚至摄影器材被破坏,严重干涉媒体自由。身在独立广场的媒体人员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警察暴力事件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说好的“干净”,还有多远?


注:作者陈君武《当今大马》摄影记者